2015年6月3日下午,由簡一大理石瓷磚及亞太酒店設計協會主辦的“環球酒店設計之旅”啟動儀式暨首站活動在上海成功舉行。來自全國的300多位酒店領域設計師、建筑師齊聚滬上最受矚目的設計酒店之一——衡山路十二號豪華精選酒店,聆聽包括保羅•安德魯在內的設計大師演講,并與現場嘉賓共同參與了“用設計改變棲居”主題對話。
一座建筑的功過常常要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后才能評說。“環球酒店設計之旅”演講后,保羅安德魯接受了現場采訪,老爺子妙語如珠,不僅以自身經歷闡述了他對酒店設計的看法,更在國家大劇院項目競標成功16年后再談這座中國地標建筑的設計,以今天的眼光再次回應當年的質疑。
環球酒店設計之旅:國家大劇院是中國建筑史上最有爭議的一個設計,當時大家對于這個方案有幾大疑問,一是用一個大的罩子把功能都放在里面,用今天的節能環保的概念解釋,怎么去看這個建筑?二是這個建筑都是要通過水下,是在長安街上挖出這么大一個水池,像戴高樂機場,日本的海洋博物館,浦東機場雖然不是在地下,也是通過水面過去的,這個在當時有非常大的爭議,您現在怎么看?
保羅•安德魯:現在回過頭來看這些異議,我覺得跟當初在設計這個大劇院的時候沒有什么兩樣,像這種異議,它的性質有好幾種,有的是擔心害怕,有的是無知,有的是弄錯了。比如說您剛才提到的大罩子,把所有的功能罩起來,這是不環保,不節能的。應該這么看,如果使用傳統的排風系統,或者是傳統的空調系統的話,這種看法是對的。從傳統意義上來說很簡單,你在設計的時候只要放上一個通風的管道,從上往下吹風,讓內部所有的空氣流通起來,就很簡單地做到了,這種做法是很粗暴的。
其實當時的時候,這個技術不是我發明的,但是我知道有這樣的技術可以在大劇院的內部營造很多小氣侯,大劇院很高的頂,上面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如果氣溫很高的話,對于我們來說沒有任何關系。這種情況之下,上面的空氣沒有必要讓它流通起來,如果頂層的空氣徑直下來的話,甚至可能會成為一個隔熱帶。
國家大劇院及周圍城市肌理
在一些有人活動的地方,我們要對氣溫進行調節,這種調節就是讓空氣流動起來,也不是像過去一樣用很粗暴的方式,我們可以用一些很柔和的,比較小規模的方式讓空氣流通起來。這種情況之下,我們還可以對不同區域,根據人流的不同,采取不同的解決方案。后來我們的業主在使用之后,也出具了很多的報告,這些報告都證明這個大劇院在能源使用方面,并不是高得不正常,反之是一棟非常節能的建筑。而今天在節能方面,大劇院做得比我剛剛開始造出來更好,因為節能的理念,技術以及采用的材質在不斷地變化和更新。如果說你認為這個劇院的容量很大,就要耗費很多能源的話,這種想法其實是錯誤的。
國家大劇院的水下通道是屬于一個詩意的范疇
剛才所說到的水下的走廊其實是另外一回事,應該說這個水下通道是屬于一個詩意的范疇,比如說你現在在一個城市里要去大劇院,你在城市里的馬路上到處都是車輛、人流、噪音等等,但是你現在要去的地方是要給你講一個故事,是充滿詩意的地方。是讓你把這些東西忘記,去聽一個故事的地方。
其實這兩種狀態要有一個過程,要從一種狀態進入到另外一種狀態。聽音樂其實也是一樣的,你回到家不可能一到家就把音樂打開,這個是很粗暴的,聽音樂你回到家,慢慢地坐下來,再把音樂打開,這種從一個狀態到另外一個狀態的過程是建筑師自己所設計的,當然不同的建筑師有不同的設計方式,你可以造一扇門,可以放幾束花等等,總要有個辦法使得觀眾從一種狀態到另外一種狀態,水下通道使得觀眾能夠有一個比較長的過度的階段。當然不同的建筑師會采取不同的形式,水下通道不是唯一的,在這個時候,在這個項目中我采取了這樣的方式而已。
國家大劇院剖面
環球酒店設計之旅:關于這個故宮和大劇院之間協調的問題是如何解決的?
保羅•安德魯:這個協調其實很復雜,很多人認為所謂和諧或者是協調就是兩個東西就是一樣的,其實不然。和諧或者是協調要做到的就是充分利用不同的甚至是非常不同的兩樣東西,構成一個非常協調的整體,而同時又各自保留著自己的特點和特色。協調其實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爺爺、奶奶、父親、孩子各自穿不同的衣服,有不同的想法,他們都是不同的人,但是這些人都能夠非常和諧地相處。
我在設計大劇院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人民大會堂、故宮和大劇院三者之間并沒有相互地嘲諷和相互地不同,我就想盡一切辦法使這個大劇院非常安靜地、祥和地坐落在這個環境當中。兩個不同的建筑相互之間可以對話,這就是一種和諧。你去看故宮的屋頂都是尖的,國家大劇院的屋頂就是弧形的,可以看出這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其實這個大劇院非常的龐大,但是外面的曲線跟天空相互之間的關系并不是一種非常充足的關系,在天空下顯現得非常柔和與和諧,就好像一個人把脊梁稍稍挺起來,把天托起來的感覺。
環球酒店設計之旅:您是如何評價一個建筑的功能和審美的,您更加看重哪個方面?還有,您做了這么多建筑,在您的心目中一個比較好的建筑和成功的建筑應該是什么樣的?
保羅•安德魯:首先我認為在功能和美學方面,這是必須要有一個平衡的,如果說一棟建筑沒有功能的話,這個建筑肯定是糟糕透頂的。但是有的時候會碰到很多的限制,比如東方藝術中心,我從一開始跟我的客戶在不斷地爭論,后來我們在一起作出決定。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我要用陶瓷造一個建筑,因為中國就是陶瓷,陶瓷就是中國,但是我不希望用傳統的陶瓷來做這個建筑。我也希望這個陶瓷是可以發光的,不一定像龍身上的鱗片一樣發光,但是它必須是發光的,而且它中間的間隙可以使得自然光透進來。
我們就拿陶瓷為材料,對它進行了一系列的加工和改變,把陶瓷做成形狀之后穿起來,掛起來,一方面能夠使它中間有空隙進光,另一方面這些陶瓷可以稍稍地擺動。當然我們在做這個事情的時候我非常地清楚,我的客戶也非常清楚,這樣做的話,這個陶貴,這是肯定的。但是我覺得像這樣的一種花費是值得的,因為在我看來,像這樣的一堵墻,陶瓷做成的墻是獨一無二的,它能夠動,能夠透光,而且有各種各樣的美學的效果。
這樣的問題還有很多,我們在這個當中做出了選擇,當然我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設計師。如果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建筑,我會感覺到無聊。
東方藝術中心
環球酒店設計之旅:這次的活動的主題是“詩意的棲居”,請問老師對這個詞是怎么理解的?您認為人最好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
保羅•安德魯:所謂棲居首先就是一個人棲息的地方,哪怕是古代的神話,盡管這個神話不是真的,但是在這個神話當中我們也可以看到當人們談到棲居地的時候,首先就是一個用人保護人的地方,不管這個棲居地是一個山洞,還是人們用草或者是樹木做成的房子或者是草棚。但是建筑不僅僅是保護人的地方,也是一個人與人交流的場所。在原始時代的時候,可以通過不同建筑的形狀看出當時住在里面的人的政治地位和關系的不同。
建筑不僅是保護人的地方更是人與人交流的場所
所以建筑從最初的保護的功能逐漸發展成為一個能夠告訴你一個家庭,一個社會團體,或者是一個社會之間關系的形式,建筑就具有了政治方面的意義。但是再往后發展,建筑就具有了一種詩意。建筑本身也是藝術,在這個意義上跟繪畫是一樣的,如果今天我們追溯到原始時代,我們不知道那時候的音樂是怎樣的,但是我們可以看到原始時代的繪畫,洞穴就是最早的建筑,這些繪畫表現了當時的人對于幸福的追求,對于人際關系的處理。所以隨著時代的發展,建筑逐漸地不再滿足于保護人類的作用,成為了另外一種表達人的精神,表達人對于幸福的追求。建筑最終超越了建筑的范疇,成為了人所有想要的東西的表達,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反映了人類所有活動的需求。
今天很多人都要求建筑師要造出好房子,要認真地工作等等,但是建筑師從來沒有被看作是英雄。建筑師的工作僅僅是讓人們能夠回到他們自己的家里,讓人們可以居住,但是居住就是一個充滿詩意的活動。詩意并不是被動的,是主動去做的概念。這個行動是每個人都為自己去做,而建筑其實就是起到了這樣的作用,讓人能夠在里面做自己的事情,就像一個巨大的溫室,在里面人可以成長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健康。我在設計的時候從來沒有忘記這一點,建筑的內部是人,人在建筑里面。
環球酒店設計之旅:作為設計師,您住酒店時看重的是什么?
保羅•安德魯:首先我希望這個酒店可以非常方便易懂,當我走進洗手間的時候,我不希望那些水龍頭的冷水和熱水的開關非常復雜,讓我不知道應該朝哪個方面擰才是對的。我是一個非常喜歡閱讀的人,我有時候走進酒店會問為什么酒店的燈光不是亮得刺眼,就是看不清書,這是為什么。還有一個問題,不是關于我的,是關于喜歡化妝的女士們,很多酒店化妝臺前的燈光是從上面直射下來,造成的效果就是化妝的時候,臉上全是影子。為什么在化妝鏡前燈光不是像劇院的化妝燈,放在你的臉正前方。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為什么不去考慮到這些化妝女性們的需求。另外,有的時候走進一個房間,你要找10分鐘才能找到把燈光全部關掉的按鈕和開關,我的感覺就是不管你怎么關,總有一盞燈你是關不掉的,有的時候我真的恨不得脫下鞋子把燈砸掉。
每換一家酒店,都可以非常高興,就像我們結識不同的人一樣的。
這些都是實用性的問題,我們需要追求的就是一個酒店要與眾不同,要有個性,在這點上,即使一個酒店跟另外一個酒店可以非常非常不同,但是在設計的過程中也不能讓酒店顯得過于繁雜,我經常看到酒店里的東西太多了。我有這樣的經歷,在北京有一個酒店,它復雜得不得了,以致于我不知道我的東西都放到哪里去了,我在那里住了3天,總有酒店的物品把我的東西給擋住。但是有的酒店做得不同,非常簡單,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我知道這不是我的家,但是我到了這個酒店里,我就會想我希望我的家就是這樣的。
我希望酒店一要簡單,二要真實,不要去做很多虛假的東西在里面。各個酒店可以有各個酒店各自的特色,有的酒店比較熱鬧,充滿音樂,有的酒店顏色非常豐富,有的酒店比較安靜等等,這都是可以的。一旦所有的酒店都有自己的特色,對于顧客來說,每換一家酒店,都可以非常高興,就像我們結識不同的人一樣的。
環球酒店設計之旅:您現在在做一些什么項目?因為之前介紹的都是一些比較早期的設計?
保羅•安德魯:去年我剛剛結束了一個項目,濟南歌劇院,我在法國波爾多也完成了一個項目,其他的不是很多。現在對于我來說是一個淡季,也許我正在降落,或者說我正在起飛,但是不管怎么樣我的年紀也大了,我也并不希望成天呆在飛機里。此外我也喜歡寫作和畫畫,所以我也不希望建筑設計把我所有的設計都占有了。在設計這一塊,我不希望重復我已經做過的東西,我希望每一次就像一個新手一樣在設計,我剛才說我喜歡畫畫,因為我在畫畫方面是一個新手,我在建筑設計方面希望有人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成為初學者,能夠再發明一些東西,而不是再復制一些東西。(實習編輯 孟璇)